兒子新學(xué)校開學(xué)時間在9月1日，雖然要住校，但離家并不遠(yuǎn)，地鐵非常方便。但我是“如臨大敵”，早就在操心了。我列了一張長長的單子，要準(zhǔn)備什么，必需品一樣不能少，不由自主地全方位地為兒子“服務(wù)”。于是，我就隔三岔五地走進(jìn)他房間，有時問：“床上的小風(fēng)扇要不要？”“床墊的顏色厚度你看合適嗎？”“水桶要不要帶小盆子和蓋子的？”

一米八大高的兒子，伸著和腿倚在床上看書，頻繁地被我打斷，無可奈何地回答我的話?！皨?，你好啰嗦，太能嘮叨了，以前我怎么沒發(fā)現(xiàn)？”兒子一臉的忍無可忍，笑著調(diào)侃。頓時，我愣了，有嗎？好像有什么在推動我在做這些，那么理所當(dāng)然。兒子不住家了，要囑咐的，不放心的，怕他丟三落四的?？擅髅魉L大了，18歲了，高我兩個頭，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模樣。心中莫名涌現(xiàn)出一股酸楚，從什么時候起，從小小的那么一個嬰孩，長成了大人的樣子。這時，在陽臺擺弄花草的老公笑著說：“你媽媽啊，以前被外婆嘮叨多了，這是遺傳。”話音一落，我忽然就明白了，我在重復(fù)多年前和母親在一起的場景，那么熟悉的景象。

印象中，母親嘮叨的功夫是“爐火純青”，芝麻綠豆的事都逃不過她的火眼金睛。放學(xué)了，我和小伙伴都會在經(jīng)過小路的溪流時玩耍一陣，溪水清澈冰涼，非常合適打鬧。我會做足功夫，卷起褲腳，脫下涼鞋，書包放得遠(yuǎn)遠(yuǎn)的，不敢和小伙伴鬧太大的動靜，只是撩起水去驚動在安逸游動的魚，或者用小木棍去撥動水底的石頭玩……但就算我如何在回家時盡量檢查好不沾一滴水，也會讓母親一眼看出，于是，滔滔不絕的話灌了過來?！坝滞嫠耍豢禳c(diǎn)回來寫作業(yè)，背書？”“真不懂事，回來早些，幫喂雞也好啊?！薄澳闵洗螠y驗(yàn)退步了，下次還想這樣？貪玩有飯吃？……”母親是很能嘮叨的，并且能夠推陳出新，不帶花樣，小小的我不敢反駁，也不懂反駁，老實(shí)聽訓(xùn)，當(dāng)然總是屢教不改。

母親仿佛有說不完的話、操不完的心。父親出差回家的行程延遲，母親能念叨半天；弟弟調(diào)皮摔倒，手臂血流不止，母親一邊擦藥，一邊教訓(xùn)半天；我用柴火煮飯，一時不留意，把飯煮煳了，母親心疼地說我不知柴米貴，真是浪費(fèi)；大冷天時，我為了漂亮，堅(jiān)持不穿母親給我套上的厚厚的棉襖；我生病了堅(jiān)決不肯喝那黑乎乎的藥……太多太多的生活細(xì)節(jié)，一幕閃現(xiàn)在眼前，伴隨的是母親早已遠(yuǎn)去的聲音。那時的我有多想逃離啊，覺得在“水深火熱”中，有時光機(jī)就好了，嗖地就到了未來。

等我長大了，母親的嘮叨依舊不變。回家時，母親喋喋不休地詢問工作情況，要如何與同事相處，與人為善；工作時，母親電話里叮囑，要熱了減衣，冷了添衣，別吃衛(wèi)生條件不好的燒烤……有時我忍不住提醒：“媽，我長大了?！彪娫捘穷^有短暫的停頓，然后理直氣壯地說：“長大也是我孩子。”我沉默，說得沒錯，繼續(xù)。

而如今，我的兒子長大成人，我活成了母親的模樣，也變得嘮叨不自知，而我自己，也在這樣的嘮叨中長大。天下的母親應(yīng)該都是如此吧，那是一種出自于本能的愛的表達(dá)。